却眼红不敢望江面

【傅宣/越涵】ハレハレヤ

#来搞一家四口了

#剧情俗套的万字甜文

#这篇耗尽我所有少女心



ハレハレヤ / 朗朗晴天


“你是我眼里的那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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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近六点,一只大头狮子和一只大头棕熊精疲力尽地瘫在木头长椅上,一动不动坐了三分钟,仿佛长成一对依赖太阳光线恢复体能的植物。随后这俩玩偶头套被动作同步地摘下,随意扔到一边,露出两个毛茸茸的、表情生无可恋的脑袋。

       游乐场已经闭园,所有音乐、尖叫、欢笑、呼唤声都随人潮褪去,剩一点余音在脑海里嗡鸣作响,唯独六月末的阳光仍旧鲜亮,灼灼地拉长影子。傅菁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扭过头去看杨超越。

       小姑娘累狠了,汗湿的额发粘在额角,嘴唇干燥起皮略略发白,眨眼频率都变得缓慢。傅菁心下内疚,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两个人再次动作同步地咕噜咕噜各自喝掉小半瓶水。随后她用狮爪笨拙地从人偶服装小口袋里掏出一把糖(今天从开开心心与她玩耍合影的小朋友们手里领到的福利),一边有气无力地说,老超啊,不该介绍你来的,这份兼职果然还是太辛苦,天气太热,你明天还是待在奶茶店打工吧。

       杨超越缓慢复活,舔舔嘴唇,动作豪迈地捋一把不存在的刘海,打起精神说,不不不!感谢傅爸,这边一小时五十还有高温补贴,赚了赚了。

 

       傅菁用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怜爱表情看了她一眼,此时一阵晚风吹过(与其说晚风,不如说是高温加成的热风),两个人的头发被吹出同款凌乱造型。傅菁没管,把手里的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放到杨超越掌心,催促她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员工更衣室小得很,左右也只能容下一个人——她们换完衣服歇会儿还能赶上跟着清扫场地,签个到可以多加三十块钱,不赚白不赚。

       杨超越开开心心地把糖果收好,抱起布朗熊的头往更衣室里走,傅菁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心疼,她自己再干个三四天就能赚够给弟弟买新款球鞋作为生日礼物的钱,杨超越是真的在一点点地攒学费和生活费,作为娱乐高峰期的一整个暑假,大概白天都会来这边上班。

       这孩子性子倔,傅菁提醒自己,离开之前一定要记得托人照顾一下,免得她都不知道好好休息搞得中暑。

       剩下的糖里有两块傅菁钟爱的巧克力,被高温熨烫得软乎乎,她把它们放到一边的树影里,给自己拿了一个橙子味棒棒糖,同样因为高温,糖纸与融化的糖汁粘在一起,剥起来就如同与酷暑作一场胶着斗争。傅菁用酸软的手臂斟酌着力道小心拉扯包装,剥着剥着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于是发动碎碎念给自己打气:顺利的话,两个礼拜左右能接到面试通知,七月中旬开始暑期实习,拿到工资,算是自己正式工作赚得的第一笔钱…虽然不多但攒一攒就能给家人准备新年礼物…一定要加油啊,为了更好的生活,混得好的话以后还能帮帮超越……

       我可是总有一天要给妈妈买大房子的。

 

       吴宣仪的声音,就是在她自言自语到这一句的时候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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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意涵去洗手间了,吴宣仪一个人在花园迷宫里徘徊了好一会儿——她不该踏入这里,这块小型方地由红紫棕等混色矮灌木拼接而成,这些颜色曾出现于令她晕头转向的一整天会议里,于各类PPT图示和表格之中。

       热闹场所一旦空寂下来,会给人成倍深刻的孤独感。再次绕到四个角落其中之一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吴宣仪觉得世界已经把自己抛弃了,连同这个静止的游乐场一起——静止的过山车、静止的旋转木马、静止的摩天轮、静止的夕阳和一个被困在花木中的自己,倒是带点奇异的浪漫意味。

       于是那名工作人员的出现更像是条隐形绳索,顺着跳脱的鲜艳橙色将自己拉回人间。那是个穿着狮子玩偶服装的女孩子,以豪放坐姿(看上去似乎适合骑马多于休息)瘫在长椅上,她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向她求助,因为对方皱着眉,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通过蓝牙耳机与谁进行一场严肃谈话。

       吴宣仪站在原地定睛仔细地看了看,确定了一个事情,尽管听上去有点奇怪——那个女孩子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于是她朝她喊话,对方抬起头,松开眉露出迷茫神情的一瞬间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她的狮子头套就放在她膝盖上,为讨小孩子欢心毫无悬念做成了杀伤力全无的模板,Q版脑袋边上一圈装威风的、金灿灿的鬃毛,表情友善,咧嘴笑得傻兮兮。

       随着她转头投以视线,她膝盖上的Q版狮子跟着上下晃了晃脑袋,就像一大一小奶气十足的两只狮子各自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同时朝自己直直望过来,萌得吴宣仪心尖一颤。

       好可爱啊。

       尤其是那个女生正一脸无辜地叼着根棒棒糖,右脸颊鼓起来一小块,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一副犹在梦中的样子,反倒像是被自己拉回了现实。

       ——好可爱啊。

       吴宣仪的嘴角持续上扬。

 

       傅菁吓了一跳,此刻游乐园应该已经清场完毕,她抬头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只见花园迷宫的角落站着一个女生,逆着光只能看到被拓出的身形,修长纤细的,正在朝她挥手,边挥边拖长声音又喊了一遍:“不好意思——你知不知道这个,怎么走出去啊?”

       嗓音清亮甜美,就是口音有点……特别。

       傅菁朝她走近,说实话她没见过几个成年人被困在这个规模不是很大的迷宫里,忍不住想笑,她对面妆容衣着都精致的女生看上去也忍俊不禁,弯起来的眉眼友好温柔——傅菁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

       吴宣仪正在心里狂喊,天呐她衣服上还有根短尾巴,好可爱啊——

 

       傅菁自以为十分酷炫地打了个清脆响指,对这位笑容甜美的漂亮小姐姐说:“当然啦,你跟着我说的走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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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意涵有点后悔补完口红后没有将它扔进手提包里放好再离开洗手间,而是边走边拉开了包包拉链,她被人猛地撞到之后只顾得上勉强维持平衡,导致那支她最常用的、托好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限量款口红只能走上从主人指间掉落、凄惨摔断的命运。

 

       杨超越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一场樱花味的雪里,她家乡偏南,难得见到大雪,但她一直把那种一整个世界都变得清爽甘冽的场面记得深刻,至于樱花味,或者用别的好闻香气形容也可以,就是女孩子那种甜甜的、纤细柔软的感觉。她急着去洗手间想洗一把脸,没料到会撞到人,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臂,那截小臂又细又凉,摸上去特别舒服。杨超越甚至因此而短暂地出了一会儿神。

 

       良好的教养让陈意涵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表情,她抬起眉眼打量这个手心滚烫的、冒冒失失的陌生人,而后撞进一双鹿一般深黑又清澈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突然回神般松手、边道歉边弯腰捡起了她的口红,想必她已经通过手上触感觉察到这只口红的境遇,托着它局促地朝陈意涵摊开五指——随后又握紧了,在她打量口红管身的时候陈意涵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这让她觉得有趣:从沮丧的“这下完了”到焦虑的“怎么办”到视死如归的“就这样吧”,五秒内生动切换,最后小眼神定格在可怜兮兮耷拉下的杏眼眼角,她说:“这个看上去好贵……真的对不起……我能不能先去洗个脸啊?”

       陈意涵莫名,但美人总归是该受优待的,尤其是素面朝天,然一双眼亦能涌出满满灵气的美人。这优待在她窥见洗手台前对方无意间露出的侧脸时到了顶峰(并且——虽然她暂时无法预见——这份优待在今后年月里,一直持续了下去),那个侧脸拥有与她梦中少女惊人相似的线条,似曾相识的悸动让陈意涵蜷起了手指。

       杨超越在洗脸期间说了很多话,比如姓名学校班级手机号能不能迟点赔钱,包括“我刚刚从额头上撕下一个降温贴所以很想先洗洗脸”这种毫无信息量的苍白解释。

       “杨超越。”陈意涵打断了她,她声线偏低,咬字柔和,叫人全名的时候带点让人想要不自觉乖乖听话的温柔,“这个你不用赔了。不贵。”也不是用钱能再买到的东西,谈不上贵贱。与之相比陈意涵对这个女孩子本身的兴趣要更大一些。

 

       杨超越睫毛上挂着水珠,惶惶然望过去。然后她就听见这个看上去就很富贵的小姐姐说:“我的名字是陈意涵,是你同校导演系的……学姐,今天来这边看看取景,你刚刚说你是表演系,那有没有兴趣,过几天来当我短片的女主角?”

       杨超越:“啊?”

       陈意涵:“不费时间的,给工资。”

       杨超越:“啊?”

       陈意涵:“你觉得多少比较合适?”

       杨超越做了一个持续耸肩的姿势,看上去像一只状况外的鸵鸟:“啊?”

       陈意涵垂下眸子笑。

       杨超越反应过来:“我不收钱!应该的!就当我补偿那个、口红。”

       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或许,学姐,以后还能帮你吗,搬器材什么的也行……我想预支一部分工资,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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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陈二人一起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吴宣仪站在旋转木马前跟狮子玩偶自拍,吴小姐把手机转来转去找角度,狮子玩偶比了个非常直男的剪刀手。

       杨超越:“……”

       陈意涵:“……”

       她们对视一眼,陈意涵先开口:“宣仪是我朋友,同校商院的学姐,出国两年回来结业。认识这边……游乐园的,上层。就拜托她借我场地。”其实根本就是吴氏旗下的娱乐产业,但她直觉吴宣仪不会透露,遂隐瞒没说。

       杨超越点点头,指一指傅菁:“老傅,我学姐,也是商院的,人特别好,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这几天带我在这边兼职。”

       “很辛苦吧?”

       “没有,每天见到很多小朋友,虽然有时候有点吵,还挺开心的。”杨超越笑,眸子里都是水汪汪的诚恳,“而且这边,工资高嘛。”

       陈意涵想,怎么回事,先入为主的好感效用竟然强到这种地步,她有点想伸手摸一摸杨超越的头——明明她们才认识不到二十分钟。

 

       四个人会合,互相作了介绍。

       “既然都是校友,”傅菁一手揽过杨超越的肩,笑出一口小白牙,提议道,“等我换个衣服,咱们带她俩到处走走?”

       杨超越自然没有异议,两个人把六十块钱抛在脑后,很兴奋地做起免费导游,边走边手舞足蹈地描述哪个地方合影的人最多,小吃店里哪种冰淇淋口味好吃,从鬼屋里出来的年轻男子被吓得面色苍白的滑稽样子,小步跑来奶声奶气求合影的小萝莉有多可爱云云,吴宣仪跟在她们后面听得开心,陈意涵挽着她的手,边留意着取景角度边也跟着淡淡扬起嘴角。

       后来话题就转到吐槽学校教授和食堂菜品,上海梅雨季以及拥挤地铁。她们聊到夜幕降临,路灯点亮,在游乐园大门口吴宣仪还颇有些意犹未尽,耷拉下眼角说:“可惜我和意涵晚上有别的安排,不能和你们吃一顿再逛逛。”

       她眉眼轮廓都偏温和,此刻委屈兮兮的下垂眼和略皱起来的八字眉就格外让人心软,傅菁不自觉地就想哄哄她,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两块巧克力递过去:“给。没关系的,我们下次还可以再一起嘛。”

       陈意涵在一边看着这种哄小孩的幼稚方式有点想笑,偏偏哄人的和被哄的都一副乐在其中的开心样子——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自己的手被杨超越拉过去,也放了两粒水果糖,糖纸触到手心,细碎的痒,杨超越凑过来悄悄说:“学姐,我就只剩这个啦,虽然也是老傅给的。巧克力她最喜欢但我吃不了。下次请你喝水果茶!”

       陈意涵盯着她真诚的眼睛,想,这种方式似乎也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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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菁从未想过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会是那样宏大而特别。

 

       这几天她白天兼职晚上准备面试和联系导师,忙得晕头转向,接到妈妈的电话才记起来自己农历生日到了。聊了会天挂掉之后,正寻思要不要出去买个小蛋糕凑合过一下,就收到杨超越的短信,对方语焉不详地让她去一趟游乐园。

       傅菁还以为超越闯了什么祸,急急忙忙赶过去,到了入口,看见杨超越和陈意涵并肩站着等她。

       杨超越今天化了淡妆做了造型,发丝编成几缕精巧小辫,穿一套陈意涵给她挑的衣服,丝质短衫搭一件合身的黑西装外套,端的是一副干净利落的少年模样,又透出些不经意的成熟意味来。傅菁看惯了她穿简单T恤牛仔裤的样子,乍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她身边陈意涵则一席白色连衣裙,两个人亭亭地站在一起,傅菁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惊艳和失落感来……总有种直觉,今后最让超越听话的人,可能不是自己了?

 

       傅菁没来得及感伤完毕以及问清事情始末,就被杨超越拉着往园子里面跑,带着横冲直撞的兴奋劲。傅菁一头雾水地拖长声音问她:“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啦!”

       杨超越把她拉到摩天轮下边的小广场,四下无人,黑漆漆的,又安静。杨超越松开她的手,双手合十击了一个掌,在原地开心转了一圈,自己配音道:“当当当当当当——!!”

       傅菁还是一头雾水:“你搞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问句卡在喉咙里,连同惊呼和感叹一起梗住。

       杨超越身后,有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从喷泉地灯、卡通形状的路灯、绕在树木上的小彩灯,到一整个缓缓旋转的摩天轮的发光外围,不远处旋转木马前的滚动告示牌上闪闪发光地循环播放着粉色字幕:傅菁,生日快乐!!!末尾仨感叹号很有杨式风格。

       生日快乐歌也自远而近地响了起来。

       一整个游乐场为她在夜里复活。

       杨超越挠挠头,笑得傻气:“这个排场是不是超——厉——害——?开不开心?”后面还缀着小声一句:“虽然是意涵安排的啦…”

 

       答案显而易见,寿星本人捂住了嘴,眼睛里都是要溢出来的惊喜。她没工夫思考“学姐”怎么就变“意涵”了,磕磕巴巴地问:“超越,你、你是怎么……?”

       “还有更大的惊喜呢。”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对上吴宣仪笑盈盈的脸。

       “我这两天才知道你生日嘛,就拜托学生会的朋友聚了一下校舞蹈社的前队员,想着最近很忙你们都应该很久没见了,surprise~”

       吴宣仪动作轻巧地退开,露出身后一大帮人。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都露着真诚笑意,一人给了傅菁一个结实的拥抱。都是知根知底一起训练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朋友,寒暄也省了,把傅菁围在中央大声地唱了生日快乐歌。傅菁羞得捂脸,吴宣仪在一边看着她笑。

       后来不知道人群里谁先开始闹:“傅社!来一个!来一个!”傅菁一开始摆手想拒绝,架不住这么多人越来越大声的起哄,比了个ok手势,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响亮欢呼和口哨声,吴宣仪也跟着朝她挑眉鼓掌,傅菁毫无杀伤力地瞪了她一眼。

 

       “那就……随便来首曲子,solo一段咯?”傅菁边说边往后拢一拢长发,挑起嘴角,锋利的弧线拉出自傲气场,眼神锐利起来,整个人是自信十足的好看。

       大家让出一块空地,有人拿手机播了一首快节奏舞曲。傅菁低头听了两秒就开始动作,干净利落的,全身肌肉自如收放又暗含沉默的爆发,眉是斜飞利刃、眼是高挑刀剑,发丝舞出破碎海浪,红T恤化为寂寂黑夜里燃起的一束火,烫得人心痒。

       两分钟曲毕,掌声震天,十多个人重复地大声喊她的名字。傅菁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仿佛在诚恳地与一整个青春告别。

       吴宣仪站得离她最近,在她抬头的一瞬,看见了她眼里一晃而过的水光。

 

       “先借你们优秀的社长一会儿。”吴宣仪转过身,用身体挡住了旁人视线,得体地笑,“她还欠我一首歌呢。”语罢伸手扣住人手腕,颇有些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小路上带。

 

       一首不存在的歌。善意借口罢了。

       宣仪真的是非常体贴温柔的一个人啊。傅菁乖乖跟在她身后恍惚地想,抬起手抹掉了脸上温热的泪水。

       其实说是“被用心的惊喜感动哭了”或者“很久没有好好跳过一支舞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她实在是个不习惯展露脆弱的人,比起被众人围起来安慰,悄悄抹掉眼泪于她而言是体面得多的选择。

       吴宣仪把她领到她们初见的地方,长椅边上一盏昏黄的灯,她没有回头,只声调柔和地说:“菁菁啊,我也没来得及订蛋糕什么的…等会请你吃夜宵好不好?现在给你唱生日快乐歌哦,吴宣仪单人版,独一无二的哦~”尾音带着跳起来的小波浪,不动声色的包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吴宣仪边打着简单节拍边认真地唱,傅菁透过朦胧的泪眼能看到灯柱下小小的尘,它们悬浮着,顺着气流缓慢地朝她面前纤细的背影飘过去,像在奔赴某个心仪已久的未来。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傅菁用略带沙哑的嗓子说:

       “真的费心了,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好久没有……被那么多人认真注视了。

 

       吴宣仪回过了头,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闪着瑰丽又脆弱的满足,光线游弋进去,犹如落入海中的太阳,或者玻璃房里锁住的灯,映出冷而明亮的倒影。

       吴宣仪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上前两步抱住了她。

       “生日快乐。”她说,她有点鼻酸,“你会越来越好的,傅菁。”

       她居然生出一种守护的冲动,对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用“可爱”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的女孩子——她想陪在她身边,看她慢慢地、一步步地成长为出鞘利剑,璀璨宝石,或者任何一种耀眼光源。

       傅菁轻轻回抱了她,温温地说:“谢谢你呀——”她说话时语调声线都偏软,还会不自觉加一些柔和棱角的语气词,“嗯,我会的。”

       我会的。

 

       吴宣仪平日里总是笑得春风和煦,多数时候安慰起人来也有条不紊,此刻却只笨拙地憋出两句:

       “我们是朋友啦……”

       “以后的生日,也一起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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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意涵不是很懂,自己只不过是走得稍微慢了一些又去嘱咐了工作人员两句,到这个特殊的生日会现场的时候为什么会看到一个缩在边上哭得泪水涟涟的杨超越。

       她已经竭力忍耐了,泪珠却还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抽噎着,胡乱拿手抹着脸。

       “超越?”她靠近她,声音低低地问,“怎么了?”

       “没、没事。”杨超越抽抽搭搭地讲,“我就是、就是想起大一的时候,去晚会看老傅跳舞…现在,她都要毕业了,她真的对我特别好…她、她要走了,我,就是有点难过…还有,很久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了…”

       陈意涵哑然,一时之间为这种纯粹过头的落泪理由感到手忙脚乱。

       有人开始注意这边,不知道吴宣仪拉着傅菁去哪了,小陈总一挥手,简单粗暴地指一指摩天轮引开视线,说,反正开都开了,不如我请在场人员免费坐一次。大家欢呼,杨超越一时半会还收不住眼泪,听了愣愣地眨眼看她。

       陈意涵微仰起头用指腹给她轻柔地擦掉泪水,温和说:“别哭了呀,我们一起坐摩天轮。”

 

       摩天轮对小哭包的治愈效果是一流的。杨超越全程都扒着玻璃往外面看,目不转睛的,边看边吱哇乱叫,意涵你看呐,真的好高噢。哇那些灯,连起来是字母形状欸。我感觉我和那个大厦一样高,你猜猜我们现在大概在第几楼?30层有没有?对了对了,会不会有人看到这个摩天轮大晚上的在转,他们会觉得很奇怪吗?这么一想——好酷!

       陈意涵被她闹得有些头晕,但没有打断她兴奋的叨叨,只是站到她身边,默默朝外面投去视线。

       摩天轮要到最高处的时候,杨超越反而安静了下来。把额头贴到玻璃上,不作声,只是沉默地看。她看夜景,陈意涵在她身后,左侧靠后一步的距离,收回目光看她。江水车流和灯火,无数热闹浮华从她们脚下缓慢又安静地淌过去,全世界像只剩下独属于她们两个的、浪漫的几立方米。

       “我没有在游乐园玩过,公园也很少去——真好看。”杨超越喃喃地说,她的呼吸凝在玻璃上,形成一块可爱的雾,她伸出指尖,在上边描了一个小小的爱心,扭过头冲陈意涵笑,“认识你真好啊。”

 

       陈意涵以前从不知道一个简单笑容会有足以让四下粲然生华的魔力,只觉得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柔软地塌下去。她是个很内敛的人,某些时候甚而显得有些冷淡,此刻眉眼里透出的神色却能以“全然包容和温柔”来注解。她伸出手,轻轻搭上了杨超越的肩膀。

 

       “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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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宣仪和傅菁的第三次碰面倒是纯属偶遇,傅菁一直感念生日那天的事,坚持要请她吃饭。

 

       “你先,你先点。”

       尽管吴宣仪正低着头看菜单,傅菁在椅子上还是维持着一个正襟危坐的姿势,坐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始整理衣着,她今天有个面试,穿偏正式的白衬衫,扣子规规矩矩系到最上边,看上去干练又疏离,很有几分精英人才的样子。

       此刻因为在火锅店,非常顺理成章地先松了两粒纽扣。

       吴宣仪认真勾画着菜单,时不时问一句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只听见傅菁不是很走心的、一律以“嗯嗯”应付的回答,再次抬头时愣了一下。

       傅菁正在慢慢地卷上左边衣袖,以一种非常规整的一折一折的方式,原本扎的利落高马尾,发圈被她胡乱解了,缠在右手腕,一缕长发漏进衣领,搭在精巧纤细的锁骨上,衬着恰到好处的黑色小痣,有种绮丽的、漫不经心的媚意。

       偏偏她本人偏着头,以一种很害羞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对吴宣仪笑,“没想到今天会来吃火锅嘛……我怕弄脏了不好洗。”

       “啊。”吴宣仪不置可否地应一声,垂下了眼睛,看见点单纸上蓝色圆珠笔的墨凝成一个小圆点,她的手指刚刚情不自禁抬起一点距离,很快被主人用力克制住压回原本的位置,她轻咳了一声,用乱七八糟的口音问:“那个,毛肚吃不吃?”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她刚刚已经问过一次了。

       但傅菁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笑,回道,吃的。

       她已经卷完袖子,乖乖并拢了膝盖坐好,手指上下绕着手腕上的发圈玩——整衣服归整衣服,其实完全没必要散开头发,热又不大方便。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或许是因为之前有室友无意间提过一句,长头发的女孩子还是披着头发比较好看。她有点在意自己扎成马尾后被放下的头发看上去是不是足够笔直顺滑,但公众场合用手梳理好像不是很合适……左边的头发是拨到肩膀前面还是后面比较好呢?今早洗头的时候有用那瓶新的桃子味护发素吗?

       傅菁带点不自知的紧张,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着,直到被吴宣仪再次问话打断,她们这个单点得有点久,她象征性扫一眼,说:“这样就很好了。”吴宣仪就转头叫服务生,弧度美好的侧脸映进她眸子里。

       宣仪也披着头发啊。她忽然意识到,脑子里吱吱嘎嘎运转的螺母松懈下来,莫名有点开心。

 

       这顿火锅她们吃了一个多小时,天气挺热,傅菁又惯爱吃辣,吃得鼻尖红通通,渗了一层汗,吴宣仪不知道第几次捞了羊肉和虾滑放她碗里,见状从包里拿了湿巾探过手来,傅菁动作定在原地,呆呆地任由吴宣仪起身半弯下腰给自己擦汗。

       这个湿巾,或者是吴宣仪手腕上的香水,不知道是什么香型,让人有点头晕目眩。

       “对、对不起,”傅菁视线飘了一下,盯着自己的筷子奶里奶气地解释,“我有点饿,从刚刚开始,好像一直都是你讲话比较多,我没有不想聊天的意思的……就是,嗯……嘿嘿。”

       这人慢慢眨着根根分明的睫毛,眉毛顺着眉骨轮廓描得偏直,分明一副英气有余的眉眼,傻笑起来却满满纯粹稚气,叫人想把一整个世界捧到手上送给她。

       吴宣仪第二次不自觉地发怔,连忙掩耳盗铃继续擦了擦她鼻尖,弯起眼睛笑,回道“没关系的”。

 

       火锅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里,吴宣仪手心也起了一层汗。

       “看你吃饭好开心啊。”她笑道,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此刻心跳过速了,“以后不如有空再一起吧?”

       “行啊。”傅菁仰起脸,对她回以明澈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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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零食胜于正餐、平时懒得出门的小吴总说话算话,隔三差五找傅吃货约饭。

       傅菁面试通过了,实习期管得严,只能留出四十分钟左右的用餐时间,两个人就经常到街边小店下个快速的馆子。吴宣仪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比起吃东西喂饱自己,她对于投喂傅菁一事要感兴趣的多。

       傅菁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会避开她的手软软糯糯地说我自己吃啦,约着约着就被宠出边吃边抓紧时间玩手机网上冲浪,任由吴宣仪时不时一勺一勺往她嘴里塞食物的坏习惯。次数多了吴小姐不干了:小傅同学就连周末与她出去也不怎么正眼看她(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虽然算得上熟了,小傅同学在她面前还是带点不自知的紧张),很乐意待在她身边,又不自觉把控距离那种,对视下一秒就会强行挪开视线,不是玩手机就是照老习惯去盯别的漂亮妹妹,吴小姐看得心里不爽,直接上手教训她。

 

       拍个头掐个腰什么的,傅菁当然不敢还手,只会条件反射(又认命般)象征性躲一躲。偶尔委委屈屈说一句:“干嘛打我啦。”

       她唇形生得好看,撇嘴的时候弧度也动人,一段意犹未尽的小波浪,像在借抱怨撒小小的娇。

       吴宣仪捏她的脸,眼神游离在她唇角,不说话,只是板起脸装凶。

       “温柔点嘛,宣仪好凶。”傅大直男丝毫没有觉察到她深起来的眸子,低下头嘟嘟囔囔。

       于是又讨来单方面一顿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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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夜,某商业聚会的二楼露台。

       吴宣仪和陈意涵手里各端了一杯香槟,卸了劲松散靠在角落谈天。

       “我听超越说傅菁上次周末和你出去特意带了个充电宝,因为你好多次说自己手机没电?”陈意涵勾起嘴角,斜眼瞟吴宣仪,这个动作她做起来不带丝毫痞气,眸子水润,倒是偏柔和的调侃意味多一些。“我是真不知道你这种有两个备用的人还有手机没电的一天?”

       “没办法。”吴宣仪也笑,眼睛弯成温和婉转的两道月,“某些人就爱低着头网上冲浪,或者玩她那个什么,球球大作战。为了让她和我多聊天嘛。”

       “那你有没有让她无意间看到你的手机电量?”

       吴宣仪但笑不语,朝她比了个Wink。

 

       陈意涵一副无奈表情摇了摇头,“逗小朋友倒是逗得开心?”

       “意涵,”吴宣仪装模作样地嗔她一眼,“你不也乐在其中。谁说谁呢。”

       陈意涵回以她一个Wink。

       “身不由己罢了。”

 

       她们相视一笑,碰杯,脆响散在夜色里,达成某种不动声色的确认和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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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末的上海,难得下起了大雪。

       吴宣仪刚走出购物大楼就接到自家公司的电话,她一边认真听着,一边乖顺地低头,任由傅菁往她脖子上绕上刚买的羊毛围巾。

       傅菁最近有点感冒,带了个口罩,隔着口罩还能模模糊糊听到一两句咕哝:“……说多少次了上海又不是海南出门多穿点……”“……本来就体质偏寒还不好好保暖……”

       认识这么久了,爱自言自语碎碎念的习惯还是没改掉。

       挺好的,一样可爱就是了。吴宣仪抽空想,冲她露一个笑脸,傅菁就消声了,偏过脸看外面的雪,等她结束通话一起走回学校。

       她的鼻梁英挺,侧脸看上去带点不近人情的冷感,但吴宣仪知道对方被口罩掩起来的鼻尖线条是偏柔和的,冬天的时候经常被冻得红通通,很想让人上手揉一揉。

 

       吴宣仪挂了电话,把冰凉的手塞进傅菁大衣口袋里,小声撒娇道:“好冷哦。”

       傅菁就展开五指握上来,小奶狮的爪子暖烘烘的,把她整只手妥帖地包起来。

 

       ……要不是我就是当事人本身,我都要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吴宣仪和她并肩慢慢走着,想起朋友对她们两个成天腻在一起的感慨,有点无奈又恍然地想。

 

       “宣仪,”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走到学校宿舍楼下的时候,傅菁突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以一种郑重其事的口吻。“我今天把工作辞了。”

       “嗯?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公司?实习期也好辛苦的,为什么辞职?出什么事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吴宣仪有点急,乱七八糟的口音又出来了。

       “没事啦。”傅菁眯起眼睛温和地笑,左眼眼尾偏上的小痣随着弯起来的眼角也多了一些专注的深情意味,“之前就准备蛮久了……今天接到了吴氏的电话。”

       “说是过了年就可以去那边工作了。”

       “……嗯,虽然你一直没有明说,同学们也不大清楚,但我有悄悄打听。”

       “我就想,凭我自己的努力,可以离你近一点的话,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现在我可以和你去一个地方上班啦。总有一天会站到你身边的,再等一等我,可以吗?”

       “……宣仪?”

       “我瞒着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吴宣仪摇了摇头,轻声回答,她吸了一下鼻子,把自己的手从傅菁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掌心里轻轻抽了出来。

       她的眼睛美得像是装下了世间所有似水柔情。

 

       “傅菁,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吴宣仪伸手揉了揉傅菁毛茸茸的鬓角,摘下她一边口罩,凑过去吻上了她唇角。

 

       雪花安静地飘上她们的睫毛。

 

 

//

       杨超越在图书馆补了一整天的期末笔记,迷迷糊糊快要打起瞌睡的时候被人从座位上拉住手腕,一抬眼,是陈意涵,她不明所以地被拉着往外走,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意涵今天没有对她的笑容回以微笑,走路的速度要比平时偏快一些,甚至她压低声音唤了她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陈意涵把她带到空无一人的一楼楼梯间,松开了她的手,她整个人微低着头,气压低得很明显,连杨超越也不费劲地察觉到了,拉住她的衣角晃了晃,“怎么了嘛?”

       陈意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她:“快放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杨超越:“呃,我会待得晚一点……家里……”她一咬牙,挠着后脑勺说了,“其实我不是很想回家,冷冷清清的,还是呆在上海好,会到处热闹一些。而且我和我爸,就,没什么话说……”她的声音低下去,变成小声嗫嚅。

       陈意涵抬起了头,她的眼圈是红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上一度。“我今天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有点生气。”

       “你……”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要告诉我。她没能把这句话完整说出口,因为哽住了。陈意涵忽然想起以前她们之间的一次对话,那天她去奶茶店找杨超越,看着对方动作熟稔地调好一杯茶,半是打趣半是真心地说:“我们超越真的能做好很多事情呢。”杨超越害羞地垂下了头:“没有啦,练得多了嘛……那些做不好的人,是有做不好的资本。”

       ……“不像我。”

 

       杨超越轻轻拥住了掉泪的陈意涵,手指埋进她保养得当的长发,发丝顺滑柔软得几乎要引人叹息,她感觉自己像陷入一片黑色的、缠人的、带香气的云,从指尖,到手腕,到肩膀、脖颈、胸腔、双腿、脚踝——她正在坠落。至一朵轻软单纯的、仿佛任何人也无法留住的云。

       或一汪毕生亦难以挣脱的沼泽。

 

       阿弗洛狄忒的桂冠带来的不仅仅是艳羡目光,还有恶意的打听、揣测和传播,杨超越对那些言论从来都不甚在意,无非是关于家庭,抑或关于她和陈意涵熟了之后精致起来的衣着化妆品之类的流言。

       只是——

 

       她惹得陈意涵为自己落泪了。

       一想到这个,杨超越就觉得心脏疼痛又满足地蜷成一团。陈意涵一哭,她也想掉眼泪。但杨超越用尽全力忍住了,她只剩这么一点陪伴的底气,不想再让姐姐为自己担心。

       她无师自通地、动作贪恋地轻揉着陈意涵的后颈,像在安慰一只闹脾气的猫咪。

       而陈意涵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她,一字一句说,笨蛋杨超越,记住了,你只能接受我的包养。

 

       那一瞬间,杨超越忽然什么都懂了。那些转过头总能撞进的凝视、轻轻哼唱的歌词、月色下的柔软叹息、抚上眉头的温热指尖、凝在眼眶里的泪水。她什么都懂了。

       她开始有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本身正埋在她怀里,湿漉漉的鼻尖蹭着她的肩膀,用一种如同小学男生说“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欺负你”般的、倔强又郑重的语气,许下一个独一无二的承诺。

 

       窗外是簌簌落雪声,她们两个抱在一起,仿佛圈起一座小小的、安全的孤岛。

       杨超越低下头,把脑袋埋进陈意涵的颈窝,于是一切声响都远去、消弭。世界只余下自己裹挟着对方发香的温热呼吸,卷起一个个温暖的小漩涡。

       所以有一个专属沙丘的鸵鸟大概是最幸福了的吧,她迷迷糊糊地想。

 

       一片寂静的温柔里,杨超越牛头不对马嘴地小声回了一句。

       “意涵,月色真的好美啊。”

 

 

 

-FIN




[注]:ccyy不能吃巧克力因为她乳糖不耐,吃了会拉肚子

阿弗洛狄忒:希腊神话中的美神

ハレハレヤ:朗朗晴天,一首很干净温柔的日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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